江易南生 作品

第540章 自是春江秋月明(十三)(第2页)

“将军!”亲卫捧着军报跑来,靴底的泥水溅在青砖上,“南境急报,说有群回纥蛮子想偷越瘴林,被守关的弟兄拦下了!”

我接过军报时,指尖触到纸页上熟悉的南瘴气息。报信的兵卒在附言里画了株毒藤,旁边写着:“按将军说的,没斩根,留着让孩子们认认,知道这东西碰不得。”

卫子歇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,手里捏着温北君留下的那局残棋。黑子摆的关隘图旁,他补了几颗白子,正好连成条通往南瘴的路。“吴泽来信说,”他用指尖点过那些白子,“想在南瘴也建座学堂,让中原的公子去学学怎么在瘴林里辨毒藤。”

我忽然笑出声,笑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。它们扑棱棱掠过莲池,翅膀带起的风,刚好吹得池面泛起涟漪,映得天光云影都晃了晃。

“告诉吴泽,”我望着池底沉睡的莲子,忽然觉得左肩的伤口不那么疼了,“顺便教他们种莲子。温先生没说完的话,我们总得替他说完。”

檐角的冰棱又坠下一块,在地上砸出个小坑。春天大概真的要来了,连北境的风都带着些暖意,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痒,像极了当年学宫春阳里,那点让人发酥的脂粉气。只是这一次,混着莲子的清香,和孩子们读书的声音,倒比任何沉水香都让人安心。

我摘下头盔靠在学堂墙上,阳光穿过盔缨落在脸上,暖得像温北君当年裹着我的掌心。远处传来新兵操练的呼喝,他们喊的不是杀声,是先生教的《诗经》,“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”的调子,混着南瘴口音的尾音,竟比任何军歌都雄壮。

颈间的狼牙项链忽然发烫,低头看时,白子内侧的关隘图在光里愈发清晰。我忽然明白,温北君留下的从来不是什么棋局,是条路——让南瘴的孩子能走出密林,让中原的公子敢踏入瘴林,让所有人都明白,力量不是为了隔开彼此,是为了让不同水土养出来的人,能坐在同一片阳光下,分食一块带着牙印的麦饼。

风又起时,学堂里的读书声换了篇章,是那首我写的《从军行》。孩子们念到“血浸寒沙骨作山”时,先生忽然停下来,指着窗外的莲池说:“你们看,那些骨头化成的山,最后都长出了莲花。”

我摸着左眉那道箭疤笑了,南瘴带来的旧伤在暖意里渐渐舒展。原来当年在学宫渴望的力量,从来不是要变成温北君那样的恶鬼,是要成为能托着莲子,让它在任何土地都能发芽的那双手。

远处的莲池里,第一片圆叶正顶着残雪冒出来,嫩得能掐出水。阳光落在叶面上,像极了那年校场射穿靶心的箭矢,亮得让人不敢直视,却又忍不住想一直望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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