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2章 修笔匠的秘密
古时有个梧桐镇,镇口有棵百年老梧桐树,树下有个小铺面,挂着一块木招牌——“陈六修笔铺”。铺主陈六约莫五十来岁,瘦高个,总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,终日坐在铺子里埋头修笔,难得开口说话。
镇上人都知道陈六手艺极好,无论多破旧的毛笔,经他手一摆弄,必定焕然一新。可他性子古怪,有钱人捧着金银来修名贵毛笔,他常常推说没空;穷书生拿着快散架的破笔来求修,他却立刻接过,仔细端详后便动手修理。
最奇的是,陈六修笔有个规矩——凡是穷苦书生,分文不取。
这日春雨绵绵,街上行人稀少。陈六正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修理一支笔杆裂开的狼毫,忽见门外踉踉跄跄进来个年轻人,约二十出头,浑身湿透,面色苍白,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毛笔。
“先、先生,能修笔吗?”年轻人声音微弱,带着几分羞赧。
陈六抬头瞥了一眼,目光落在年轻人手中的笔上,忽然愣住了。那笔虽陈旧不堪,笔杆上的雕纹却异常熟悉——是了,是三十年前最流行的竹节纹,笔杆末端还刻着一个小小的“林”字。
“给我看看。”陈六罕见地开口,声音沙哑。
年轻人递过笔,陈六接过时注意到他指尖有墨渍,袖口已经磨破,却洗得干干净净。
“这笔...”陈六沉吟道,“怎么坏了的?”
年轻人脸一红:“前几日替人抄书换些饭钱,写得太久,笔头突然散了。这本是家传的笔,祖上说是曾祖父用过的,实在舍不得丢...”
“姓林?”陈六突然打断他。
年轻人惊讶地点头:“晚辈林慕言。先生如何得知?”
陈六不答,只低头细细查看那支笔,心中波涛汹涌。三十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那年陈六才十七岁,家乡遭灾,逃难到梧桐镇,已经三天没吃饭,晕倒在镇东头的林家宅门前。是林家少爷林文谦把他扶进府里,不仅给他饭吃,还请郎中为他看病。
林文谦那时已是秀才,正准备乡试,见陈六识字,便留他在书房伺候笔墨。陈六聪明勤快,不但把书房打理得井井有条,还偷偷学着林文谦的样子读书写字。
谁知好景不长,半年后林家突遭变故,家道中落,不得不遣散仆人。临别时,林文谦得知陈六想学门手艺,便赠他十两银子,让他去邻县拜师学修笔技艺。
“这银子不是白给的,”林文谦当时笑着说,“他日你若学成,遇到穷苦读书人,需得帮衬一把,就当还我这个人情了。”
陈六跪地立誓:“恩公之情,陈六永世不忘。他日必以恩公之名,助穷苦书生笔墨之需。”
转眼三十年过去,陈六学成归来便在梧桐镇开了修笔铺,一直守着当年誓言。他曾打听过林家消息,只知林文谦中举后赴偏远地区任职,后来音信渐稀,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他的后人。
“先生,这笔...还能修吗?”林慕言见陈六久久不语,忐忑问道。
陈六回神,点头:“能修。你先坐,喝口热茶。”说着竟起身倒了杯热茶递过去——这待遇就连镇上的员外爷都未曾有过。
林慕言受宠若惊,连声道谢。
陈六一边修笔,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:“如今做什么营生?”
林慕言苦笑:“不瞒先生,家父早逝,家道中落,原本想苦读求取功名,奈何连赴考的路费都凑不齐。平日就靠替人抄书度日,偶尔写些对联卖。”
陈六手中动作不停,心里却阵阵发酸。恩公后人竟落魄至此,他绝不能坐视不管。
不一会儿,笔修好了。陈六不仅换了新笔头,还把笔杆细细打磨,整支笔焕然一新。
林慕言接过笔,又是欢喜又是为难:“多谢先生!不知...修笔多少钱?我眼下只有五文钱...”说着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,满脸窘迫。
陈六摆手:“穷书生修笔,分文不取。这是规矩。”见林慕言还要推辞,他又道:“你若过意不去,日后中了功名,多给我宣传宣传便是。”
林慕言感激不尽,再三鞠躬方离去。
待他走远,陈六却坐不住了。他关店门,悄悄尾随林慕言,想看看他住在何处。
穿过大半个镇子,直到镇西破旧的城隍庙旁,见林慕言进了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。陈六在窗外悄悄张望,只见屋内除一床一桌外别无他物,墙上却挂满了字画,桌上堆着书籍。
这时,隔壁走出个老妇,见陈六在张望,便道:“先生找慕言?可怜啊,这孩子父母双亡,独自过活,天天读书到深夜,饿了就喝冷水充饥。前几日病了一场,连药都买不起...”